○蘇香
“不,不,別碰我……”熟睡中的男人,猛地掀開被子坐起來,冷涔涔的汗水浸透了他的背心。從窗外斜穿進來的月光,把男人的后背劃出一道白影。
“三更半夜,又做惡夢啦?”妻子阿玉摸了摸丈夫夏弟的額頭,嘟囔,“早跟你說了,叫你報警,你就是不聽……”
夏弟額頭上的汗珠往外直滲,可他就是不松口,“不,不……不要迫我……”
阿玉昨天按潮汕鄉(xiāng)下習俗,煮了甜蛋給夏弟壓驚,夏弟夾蛋的手像觸電不停顫抖,甜蛋三番幾次從筷子底下脫落,滾到地面。
夏弟被嚇壞了!
昨天公雞剛剛報曉,夏弟像往常一樣起床,喝了阿玉煮的一碗皮蛋粥后,他扣起篩具,向海沙壩趕去。
這時皎潔的月兒,高高懸掛在淺藍色的晨空中,月光掩映下的路邊灌木叢,伸出來的枝枝椏椏倒影,像妖魔鬼怪張牙舞爪。
夏弟低著頭,邁著匆匆的步子,撲哧撲哧往前走。到了沙灘,他脫下外衣外褲,然后光著身子,拉起篩具,向深藍色的大海邁去。
一望無際的海面,滾滾浪濤一波波向夏弟的腳脖子涌來,然后又順著夏弟的腳踝骨,一波波向后退去。夏弟的篩具長柄牢牢拄在膝蓋上,趁著海浪退去之機,順勢捅下。等到第二個浪頭沖上來時,他便順勢迎上,然后握著篩具上下晃動,來回搖篩。在這一抵一迎來回地操作中,一個個大小不一的海殼,紛紛跌落篩肚。夏弟將篩肚里的貝殼倒進竹筐后,又再次邁進水里,進行著前一輪的操作,如此反復運行。
一早的工夫,他便有了滿滿兩大筐海貝殼的收獲。貝殼能換錢,今天又有豐厚的收獲。夏弟滿意地笑了!他伸了一下腰身,光著腳,向沙灘一處蔭涼的灌木叢走去。
太陽早已竄出幾丈高,火辣辣的陽光照在他古銅色的臉龐上,一層細密的汗珠從他額頭滲出,他取過擱在肩上的白毛巾,拭了拭黝黑的臉,順勢坐在一塊礁石上歇息,礁石背光,冷嗖嗖的海風不時從礁洞口吹過。
他身子不禁一顫,隨之,轉身,望向背后的礁洞。礁洞口深邃黝黑、沙石亂堆,一條淺藍色的紗巾裹挾著泥沙掛搭在礁石邊。
咦,荒山野海,怎有女人的紗巾?夏弟皺了皺眉,一陣疑惑襲上心頭。他起身,探頭,向洞口走去。洞內(nèi)黑沉沉的,有一堆黑影,他伸著脖子,向前邁了幾步,猛見一具女尸橫臥在沙礫上,女尸散亂的頭發(fā)裹挾著泥沙扒搭在碎石上。
“哎喲!我的天呀!……”夏弟嚇得面如土色,連連后退。他跌跌撞撞狂逃而出,拼命向遠處的沙灘奔去,然后挑起筐擔兒,倉皇逃回家……
“見……見鬼,見鬼……見鬼了……”到家門口,他將沉重的擔兒往墻壁角呼啦一扔,踉蹌著進了屋。
阿玉驚訝地問,“怎,怎啦?”
夏弟喘著氣兒,喉結骨一上一下地滑動,他結結巴巴將剛才在海邊撞到的,對阿玉說了。
“那還等啥,快報警呀!”阿玉提醒。
“報啥報,你傻子呀?一報警,警察就會找上門來,然后就會沒完沒了的問、記、查,你沒事找事呀?”夏弟狠狠地瞪了阿玉一眼,責她多事。
“可是這樣裝啞作聾也不好呀?既然撞到了,卻又不報警,你就不怕做惡夢?”
“呸呸……凈胡說?!毕牡芘砂⒂褚谎?,心慌意亂。
接下來的幾天夜里,夏弟果真夜夜做惡夢,那女尸總在眼前喊他、抓他、扯他……夏弟再也不敢去海邊了。他整天神情恍惚,似病非病,看醫(yī)生,醫(yī)生又診斷不出啥。這樣一來,阿玉越發(fā)確認丈夫是被“女尸纏上”了,她報警的心愈發(fā)堅定。
阿玉知道丈夫膽小怕事,平日只要別人不惹他,他絕對不敢惹人。可眼下,這具女尸是自己男人親眼撞見的,究竟是他殺,還是自殺?尚無著落。萬一是被人謀害的,豈不讓犯罪分子逍遙法外,死者有冤難伸?阿玉越想心頭越不是滋味。
“若是他殺,咱良心過不去。還是報警吧?!卑⒂裨俅翁嵝?。
經(jīng)過一番激烈的思想斗爭,夏弟在阿玉的陪同下,壯著膽兒走進了邊防派出所……